吳哥印象

吳哥古跡(Angkor Wat) 位於柬埔寨西北部,以建築與浮雕聞名於世,是電影《古墓奇兵》第一集的拍攝之處。


Angkor Wat的Angkor是「都城」的意思,Wat是「寺廟」 ,吳哥古跡大大小小的寺廟共有六百多座,建築物有九百多個。如今這些寺廟很多已成遺址或廢墟,其中保存得最完整的是吳哥寺。


吳哥古跡是一個曾在熱帶叢林中消失了的古文明。五、六百年來淹沒於荒煙蔓草中,被叢林大樹根無情的壓榨蹂躪。一根根驚人的巨大樹根,張牙舞爪,鋪天蓋地,四處流竄,像八腳魚的臂膀,硬生生的伸入石縫中,甚至把廟宇從中撕裂繃破,貪婪地齧食著一座座大石塊堆鑿而成的寺廟。樹根、石塊、石雕,盤根錯節,糾纏不清,大自然的「無情」,真叫人怵目驚心。


現在吳哥古跡的修復工作,由各國認養維修,每一維修國可有自已的哲理。印度主張保存自然生態,所以印度認養的Tap Rham (塔普倫) 寺,可以清楚的看到寺廟被樹根活生生吞噬的原貌。


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


據說吳哥城在1431年左右突然被放棄了,因為文獻缺欠,為什麼會「突然放棄」就成了一個謎題。有人說是因為戰爭,也有人說是瘟疫,也有人說是戰爭後的溫疫。最近有一本叫The Great Warming (大暖化) 的作者Brian Fagan認為一千年前的全球暖化,暴裂的乾旱席捲美洲與東亞,逼得吳哥人民離開吳哥,任由金碧輝煌的古跡逐漸荒蕪,最後,「消失」于叢林之中。


在曾經親眼目睹吳哥盛世人之中,目前世上僅存的文獻,是元朝周達觀寫的「真臘風土記」。吳哥古跡的「再」發現,也跟這本「真臘風土記」有淵源。


周達觀是浙江溫州人,通曉高棉語,在溫州擔任「國際貿易」有關工作。元成祖帖木兒派團去真臘考察軍事,1295年周達觀隨團從溫州出發,為時一年半,回來後寫了這本《真臘風土記》。如今世界對古真臘皇宮建築、風俗習慣,詳盡記載的,也就只有這本《真臘風土記》了。周達觀所親眼看見的吳哥和今天留下來的吳哥遺址十分相近,只是建築上裝飾用的金銀珠寶已不知去向了。


中國書藉本來多如瀚海,也不知什麼原因,這本《真臘風土記》竟被一位法國傳教士翻成法文,在1858年引來一位叫 Henri Mouhot (亨利.穆奧) 的年輕法國自然學家,跑到柬埔寨的叢林中去採集自然標本,就在密林中,他「再」發現了吳哥窟。


亨利.穆奧不幸在寮國叢林中染上瘧疾 (Malaria Fever) 死亡,死時才三十九歲。在他死後三年,1864年,法國就統治了柬埔寨 ,長達九十年 (1864-1953) 。


東南亞的季風 (Monsoon)


Monsoon 一辭源自阿拉伯語「Mausem」,意為季節。隨著季節轉換,海陸溫差變化,在南亞,從東非、阿拉伯海岸、印度到東南亞的季風,每半年吹西南風(夏),另半年吹東北風(冬)。自古以來人們就利用季風來往於印度和東南亞之間。印度商旅,夏日趁著強勁的西南風,順風而至東南亞,然後再等半年,天氣涼了,東北季風吹起了,再揚帆回家。在這半年的等待中,印度的宗教、文化、藝術就源源不斷的傳入了歷史上的扶南、吉篾、真臘,也就是今天的柬埔寨。所以吳哥的建築、雕刻、宗教、神話幾全是印度風味,甚至在路上圍上來推銷紀念品的小孩,也多有印度容貌。
夏季季風為亞洲季風區的印度、東南亞和中國大陸東南部帶來豐沛的降水,這些豐富的雨水,使湄公河流域成為世界第三大雨林。雨水滋潤大地,養育了眾多的人口,因此亞洲季風區,成為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地區。


地理奇跡:三江合流和洞裡薩湖


在中國青海省,有一個地理上的奇跡,叫三江合流,亞洲最重要的三條河流同在此發源。這三條巨川,第一條黃河 (世界第六長河),流穿中國北方,往東注入渤海;第二條長江 (世界第三長河) ,蜿蜒中國南方,往東注入東海;第三條瀾滄江-湄公河往南,經過青海、西藏、雲南、寮國(老撾)、緬甸、泰國、柬埔寨,在越南三角洲注入南中國海。
湄公河是世界第十二長河,發源於中國唐古喇山的東北坡,上游是中國的瀾滄江,所以中國人叫它瀾滄江-湄公河。湄公河因受季風影響,半年幹季,半年雨季,每年五至十一月,夏季季風帶來大量雨水,到了越南出海口附近,一時無法宣洩,河水就倒流入柬埔寨境內的洞裡薩湖 (Tonle Sap Lake),洞裡薩湖的湖水馬上暴漲四倍;到了幹季,河水退去,湖面再度縮小,因此洞裡薩湖成了湄公河的天然蓄水池,有調節湄公河水量的功能。
洞裡薩湖是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 (Tonle Sap 就是大湖的意思) ,水枯期,面積2,500平方公里,雨季時暴漲四倍到10,000平方公里,「湖」變成「海」。水漲時,長了半年的草木都被淹沒,草木腐爛後,化腐朽為神奇,變成食物與肥料,為湖中魚蝦提供了豐富的食物,水逐漸退去時,濕潤的沼澤、肥沃的泥土,剛好種水稻,所以洞裡薩湖地區,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魚米之鄉,據考古學家研究,昔日吳哥的強大,靠的就是洞裡薩湖的富庶。


Tonle Sap Lake (洞裡薩湖)


六、七百年過去了,強大的王國消失了…後來又被發現了。柬埔寨人民也經歷了種種苦難:與鄰國不斷的戰亂…被法國統治…被日本佔領。法國人被趕走了,赤棉出現了。高棉殺人王Pol Pot (波帕) 殺了全國近四分之一的人口,白骨遍野。赤棉四處埋下地雷,到處都是斷手斷腳,誤踩地雷的無辜百性。
不管歷史如何變化,洞裡薩湖一成不變,水漲水退,年復一年。四、五月雨季開始,湖水暴漲,住在岸邊的人把簡陋的草屋,移往高處,遠離湖水,因為漲滿水的湖水寬廣,風高浪急,住在湖邊或湖中十分危險,漁民只好把船屋拖到岸上躲避風浪。十一、二月,湖水開始慢慢退去,此時湖中的魚肥易獲,漁民紛紛回來,捕魚季又開始了。
這就是為什麼幹季去洞裡薩湖的黃泥道路,高高低低,顛簸難行,原來這些黃土路是雨季時的湖底。


六百多座廟宇


吳哥的廟宇極多,可以用「看也看不完」來形容,就算遊客雄心萬丈,也會因心有餘力不足而虎頭蛇尾。柬埔寨的平均午間溫度華氏95-100度左右 (約攝氏40度),天氣非常悶熱,寺廟內狹窄黑暗,待在屋內極不舒服。寺外廟宇建築層層迭迭,每上一層,層層石梯狹小陡峭,攀登不易,一般人幾乎要用雙臂雙腳爬行才可以更上一層樓,還未爬到最頂端早已汗流浹背「衣服都擠得出水來」。雖然現在築有木梯便於攀爬,但想要在吳哥,暢所欲為的大看特看很不容易,燜熱天氣加上攀爬困難,一般人能看上三、五個寺廟就非常不錯了。


複雜的印度神話


柬埔寨受印度影響很深,古吳哥信印度教,無論建築、雕刻、音樂、舞蹈都帶著極濃厚的印度色彩:到處都是石塊堆疊的印度式建築,到處都是極其精美細膩、極其繁複綿密的印度式雕刻,雕刻出極其複雜的印度宗教故事或神話,所以要瞭解吳哥遺址,必先認識印度神話。
印度神話認為正邪的力量在宇宙中是一個拉鋸戰,永遠處於勝負未分的狀態。在吳哥遺跡的雕刻中,到處可以看到這種神話故事的一再出現。
印度是多神教,但有三大主神,他們是梵天 (Brahma) ,毗濕奴 (Vishnu) 和濕婆 (Shiva) 。
梵天 (Brahma) 主管「創造」,世界萬物都是他創造的,他的坐騎為孔雀;毗濕奴 (Vishnu) 主管「維持」,是保護之神,通常以人形出現,他最常見的形象是坐在蓮花上,四隻手臂分別拿著不同的神器;毗濕奴變化多端,有一千個稱號,常以不同的化身來到人間,拯救世界,他的座騎是大鵬金翅鳥;濕婆 (Shiva) 是「毀滅」之神,雖然他主宰毀滅,但他也帶來再生與創造,所以受到信徒的愛戴。他有三隻眼,四到八隻手臂,坐騎是公白牛。
乳海翻騰 (Churning of the Milk Sea) 是重要的印度神話。據說乳海 (Milk Sea) 中藏有長生不老藥,起初天神 (善神) 與阿修羅 (惡魔) 爭奪不休,勝負難分,後來由保護神毗濕奴出面,促成神魔合作,共同攪海取藥,以Mount of Mandara (曼荼羅大山) 為攪海的錘杵,神蛇的身體盤繞著大山,然後九十二名阿修羅抱神蛇的頭,八十八天神持神蛇的尾,攪乳海以取甘露,結果雙方力道太強了,攪得天翻地覆,神蛇抵受不住,嘔出毒液,連曼荼羅大山也都要沉下去了,幸虧創造,破壞與保護三神合力救援。結果毀滅神濕婆喝光毒液,維持神毗濕奴化為一隻大海龜,托起神山,天神終於成功的取得了長生不老藥。
在乳海強力的攪動中,海裡的奇珍異寶都被拋了出來,最傳神的是一個個活潑美麗的生命就在翻騰的浪花中誕生,幻化成漫天飛舞的飛天仙女Apsara (阿普莎拉) 。


吳哥寺


吳哥古跡中保存得最完整的是吳哥寺。吳哥寺由蘇耶跋摩二世(Suryavarman II) 於1113年至1150年建造。「跋摩」是寶座的意思,蘇耶跋摩大致可翻成「蘇耶王」二世。吳哥寺原名「Vrah Vishnulok」是為毗濕奴神殿。「蘇耶王」二世耗費三十年來修建吳哥寺,活著時作為宮殿,死後成為他的陵墓。據說吳哥寺畫廊中「蘇耶王」二世與毗濕奴神相貌相似,暗含日後升天成毗濕奴,長駐毗濕奴神殿之意。
吳哥寺的建築佈局以印度教的宇宙論為依歸,以護城河為海,以寶塔為山峰 (象徵印度神話須彌山),是宇宙的縮影。住在宇宙中央的當然就是天界諸神。全寺雕刻極為精美,有「雕刻出來的王城」美譽。
吳哥寺以五座塔和三層回廊構成。主體建築共分三層,在第一層外四面的長廊有兩進式的臺階回廊,和無數的石柱,左右兩翼的牆上各刻有一幅大型浮雕壁畫,合共八幅大型浮雕,每幅都長達120公尺,分別敘述印度教的兩大神話史詩:楞伽之戰 (Battle of Lanka) 與俱盧之戰 (Battle of Kurukshetra);蘇耶王二世的軍隊與泰族的戰爭;閻魔審判的天堂與地獄;「蘇耶王」二世個人的皇室生活等。另外還有一千八百個Apsara 女神像遍佈每個角落。


髙棉的微笑(「闍耶王」七世)


「蘇耶王」二世去逝後,吳哥王國陷入內亂。接著外敵占婆入侵,當時還是王子的「闍耶王」七世,驅逐占婆人,1181-1215登基為王,在位三十余年間帝國達到頂盛。他在首都大興土木,重建吳哥城 (Angkor Thom),於1186年建塔普倫寺紀念母親,1191建普力坎寺紀念父親,為自已建巴揚寺 (Byon) 作陵寢。「闍耶王」七世是吳哥建築最多的一位皇帝。
巴揚寺,是由「闍耶王」七世面容為藍本來雕刻的五十四尊四面佛像 (面容上有蓮座) 堆築而成,這四面八方,無所不在,帶著神秘而不可測笑容的216張臉就是舉世聞名的「高棉的微笑」了。寺廟牆上浮雕不只展現「闍耶王」七世與占婆族戰鬥的壯闊場面,最令人玩味的是庶民生活的雕刻,從華人求婚、下棋、鬥雞、到婦人生產等等市井小民的生活,無不描繪得栩栩如生,異常生動。因「闍耶王」七世篤信佛教,吳哥地區信仰開始由印度教轉變為佛教,在巴揚寺中也可以看到印度教與佛教並存的特殊風格。


飛天仙女 (Asparas )

吳哥以雕刻最美。雕刻中又以飛天仙女(Apsara)浮雕最美。這些浪花中蹦出來的飛天仙女,環繞四方,數量眾多,吳哥一寺就有一千八百之多。這些飛天仙女個個胸部飽滿,豐腴多姿,活潑可愛,自然生動。表情、面貌、手腳、姿勢個個不同,衣著頭飾更是一個人一個樣,真可謂鬼斧神工之作。
雖然吳哥盛世早已消逝,幸運的是這些美麗飛天的千姿百態,在八百年後的高棉舞蹈中依然存在,不但姿態如昔,頭飾也與古代類似,只是不再裸露上身了。要尋找這些美麗動人的飛天仙女,最好去看一場高棉歌舞吧!

VanDusen 植物園

(前言:今年六月詩人節,我去加拿大溫哥華參加「開創華文文學時空」的文學論壇,見到了瘂弦與洛夫兩位詩壇大師;又與北二女同學胡有瑞、朱立立 (荊棘) 相聚;更承加拿大華文作家協會徐新漢會長,在百忙之中,開車陪我們三位老同學去美麗的 VanDusen 植物園賞花觀木…..)

VanDusen 植物園位於溫哥華市的37街與Oak街交界處,原是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局的高爾夫球場,後由富商VanDusen (Whitford Julian),卑詩省 (British Columbia) 省政府,與溫哥華市政府各出資一百萬元,將球場改建為植物園,於 1975 年對外開放,並以 VanDusen 命名。

植物園佔地 55 acres(英畝),有花木250,000株。花園設計極為精美,連路邊的一株小草,池邊的一塊石頭都美得動人。遊人信步走去,時而蓮塘,時而瀑布,時而松柏成林、綠野仙蹤,時而草長鶯飛、雜花生樹。朱立立和我,跟著照相機,隨興而行,一路鮮花鋪地,蝴蝶飛過,人在園中彷彿來到了人間天堂、伊甸樂園。

Dogwood (山茱萸,直譯為「狗木」)

山坡上的小路兩邊,杜鵑花 (Rhododendron,映山紅) 剛開過,而山茱萸正開得滿山遍野,密密麻麻,層層相疊,紅得耀眼。

我曾住紐約上州,家中後園有一株山茱萸,每到春天,一片粉紅花色從落地窗映入屋中,美得叫人屏息。然而這次我在園中所見的山茱萸,似乎特別的紅艷濃密,與我記憶中的清淡高雅很不相同。後來我從她的名字「Kousa Dogwood」才發現,這花樹竟是 Chinese Dogwood (中國山茱萸),在中國叫「四照花」,那是因為她的美艷「光彩四照」而得名。

四照花

除了四照花,植物園中的山茱萸多種多樣,讓我大開眼界,嘆為觀止。其中 Pacific Dogwood 不能不知,她是溫哥華所在地,卑詩省的省花。

Sino Himalayan Garden (中國喜馬拉雅區花園)

「中國喜馬拉雅區花園」是非常難得一見的花園,園中種植各種喜馬拉雅山區的花卉與樹木。我們去時,Himalayan Poppy (綠絨蒿) 正在盛開,有藍白兩色,色彩淡雅清麗,是一種極為珍貴的高山花卉。

綠絨蒿

六月底是溫哥華的 poppy花季,「罌粟科」家族中的花朵,色彩繽紛,迎風招展,其中包括橙黃色的加州州花 California Poppies (加利福利亞罌粟,又叫花菱草)。

Peony (牡丹花)

中國的「國色天香」,牡丹花,雖遠涉重洋,從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長安古城,來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溫哥華,但她依然風姿不改,華麗富貴,艷冠群芳。

在英文中,Peony 既是牡丹 (Tree Peonies),也是芍藥 (Bulb Peonies)。但在中國,牡丹與芍藥是不同的:牡丹是花中之王 (木本),芍藥是花中之相 (草木)。我這次在園中所見的「peony」似乎都是芍藥,但在我看來,不論是木本或草本,她們都一樣的雍容華貴、艷光照人。

Voodoo Lily (直譯為「巫毒百合」)

巫毒百合

植物園中最奇特的花木,當推巫毒百合。這花有她獨一無二的容貌,叫人一見難忘。她來自地中海地區,據說會散發臭氣來引誘蒼蠅,但時間很短,只有一天,所以並不惹人嫌厭。我在網上還看到我們愛吃的「蒟蒻」(魔芋)居然跟她有點親戚關係,奇怪吧!

Cherry Blossoms (櫻花季)

園中還有24種不同的櫻花共一百株,我去也晚,錯過了花季,雖然沒有親眼目睹花開時的盛況,但也可以想像百株櫻花齊放時的那種華麗之美。

風的故事 (焚風和野火)

焚風

千橡城所在的山谷叫 Conejo Valley (簡稱康谷),這 Conejo 一字是西班牙語「野兔」的意思。80年初我們搬來千橡定居時,「野兔谷」還是一個人口不多、四面環山的小村莊,一座座小山巒上,空蕩蕩、灰濛濛的,覆蓋著一層短短的枯草,南加州有名的 Santa Ana Winds 就經常出沒於這些山谷之間,肆無忌憚的、暢所欲為的嬉戲玩耍。

Santa Ana Winds 是南加州特有的一種焚風。每年秋季至次年初春,這種既乾又熱的「下山風」都會從內陸沙漠穿過山谷,沿著海岸吹向海洋。
這焚風極有個性,它來無影,去無蹤,說來就來,說走就走。每次駕臨舍下,都擺出一副善者不來,來者不善的高姿態:它有時來只為了發發小姐脾氣,而有時又怒不可遏,潑辣之至。


焚風是夜貓子,喜歡在夜裏不請自到。就拿某一個靜得出奇、奇得詭異的夜晚來說吧!因為時差,我到了半夜,還在床上翻來覆去,不能入睡…..忽然之間,我聽到屋角的木板很輕很輕的卡了一聲,輕到好像小貓踮著腳在屋頂上走路。幾聲輕手輕腳的卡卡聲後,呼呼風聲從屋角開始,繞著我家房舍,轉了一圈又一圈,聲音愈來愈急,愈來愈響…啊呀!Santa Ana 風來了。


還有一個狂風怒吼的夜晚,我家房屋被吹得軋軋亂響、搖搖欲墜,我們提心吊膽的過了一整夜,差點被沒完沒了的風聲給逼瘋了。「Ferocious Winds!」根據第二天報紙頭條的報導:好多屋頂,都被狂風掀開,破了大洞。


但是夜貓子也有乘人不備,在大白天裏突擊民宅的案例。那天合該有事,老公上班去了,我也到鄰鎮辦事。等我中午回家,發現大門被什麼東西堵住,打不開了。我費盡全力,推開大門後,眼前的亂象真把我嚇呆了…客廳裏的一扇高窗,被風吹破,玻璃碎了一客廳,狂風正卯足全力,從吹破的窗口硬擠進來。房子在灌風,好像汽球在充氣。兩層樓高的窗簾成了任性的舞者,穿著白衣長裙,盡情地飛舞…..


幸好保險公司馬上派人來把破窗用木板釘上,才把焚風擋在屋外。打破的、砸爛的、撕破的損失,後來保險公司也都賠了。總體說來,財物損失不大,叫人慶幸的是,狂風吹破玻璃的那一刻,我們沒人在家。


野火


焚風又叫 devil 風 (魔鬼風)。南加州野火之所以惡名昭彰,其實都是因為魔鬼風帶頭,在山谷中飛來竄去、胡亂撒野的緣故。


南加州天氣乾旱,冬季是雨季。雨季時雜草叢生,起起伏伏的丘陵一片青綠,賞心悅目,十分詩意。但乾季一來,山上草木因長期無雨,變得枯黃易燃,如果此時焚風驟起,星星之火立即可以燎原。


就我記憶所及,80、90年代,千橡地區就曾有過多次野火燎原的紀錄。
例如有一個星期天,我們清早起來,看到陣陣黑煙不斷地往東飛去,火燒地區看來極遠,我們也就不以為意。誰知到了中午,風向突轉,黑煙變成火光,一下子就飛越了幾座山頭,直撲我家而來。這一驚嚇非同小可,我們拔足就跑,慌慌張張的抱了幾本照相本,飛車逃去朋友家避難。


晚上回家,火勢已被控制,我們開車到外面去巡視災情,看到附近山頭,一條條火龍還在熊熊燃燒,紅通通的火光在夜幕當中,顯得特別的驚悚恐佈,後來聽人說,那熊熊火光其實是救火員放火燒山的防火牆。我們 Ventura 縣有素質精良的救火隊,以及一群經驗豐富、通曉風性、熟知地理、英勇善戰的消防人員,他們每天二十四小時嚴陣以待,幫助居民防火、擋災與救火。


濱海小鎮 Malibu 位於焚風入海的出口處,常被焚風光顧,其中的一場 Malibu 大火,路線曲折迂迴,燒得十分離奇。那次大火一路燒到 Malibu 海邊後,忽又轉向,飛奔回頭,一直燒到我家後面的莊園 Hidden Valley。因為風勢強勁,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接到通知,叫我們隨時準備疏散撤離。奇怪的是,雖然大火已近在咫尺,而風勢卻朝與我家相反的方向吹去。我們坐在家中,既不見煙,也不見火,只能在電視上隔「屏」觀火。如不是數十輛救火車從各地趕來,停在路邊待命,我們還真不相信野火已經燃及眉睫。幸虧風神仁慈,及時停風止火,我們才逃過一劫。


寫到這裏,我忽然發現,近幾年來,康谷的焚風似乎已大不如往昔潑辣,不知是不是房屋建多了,風姐吹過千橡小鎮時,已無法卯足全力、呼嘯來去了。


與風共存
宇宙浩瀚,天威無窮。近年來雖然科技發達,人類對自然界的風雲變幻已有所掌握,畢竟地球渺小,人類脆弱,吾人在世,怎能對大自然沒有敬畏之心?只要人住南加,我們就得學習與 Santa Ana 焚風的共生共存之道。


我們何其幸運,在四季如春、群巒環繞、風景如詩如畫的的山間小鎮,安居樂業了三十五年,度過了人生最珍貴的黃金歲月。從青絲到白髮,縱然經歷過幾次風災,都能安然度過,人與 Santa Ana Winds 共生共存的往事,也就成為我們家住千橡數十年來,最叫人難忘的幾件小故事了。